《大春秋》创作谈之“我为什么写李贽”
写作李贽是个痛苦的过程,且不说他卷秩浩荡的作品,且不说他特立独行的思想,且不说他运乖时蹇的一生,他的死就令人心疼,更让人震撼。
在北京通州的监狱里,七十六岁的李贽宁死不屈,不为自己的所做所思忏悔,最后用剃刀割断自己的喉咙,血流两天乃亡。每每想到这个场景,我就肝肠寸断。这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生活在怎样的时代?他在做什么、想什么,又试图将怎样的自己留给后世?
李贽是一本大书,也是一个沉重的谜题。
关于李贽,我用三万字的文章来阐述他,在这里,我想说说李贽的泉州。
六年前的一天,中国海上丝绸之路文化节举办之际,我有幸走进了李贽的泉州,走近了泉州的李贽,就在他朴素的故居里,我深刻地理解了李贽,懂得了他的汪洋恣意、桀骜不驯,他的正气凛然、义无反顾。
今天的中国,北京和上海是世界闻名的国际化大都市,但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宋元时期,当北京和上海还籍籍无名的时候,泉州已经是中国乃至世界名列前矛的商贸中心了。究竟是什么造就了泉州的辉煌?又是什么造就了李贽,这个不拘一格、不为其时代所容的先锋或者说叛逆?
很多个清晨,我仰望泉州古老的钟楼,倾听钟声响起,看着老城区里忙忙碌碌的人流、熙熙攘攘的汽车穿梭不息;很多个黄昏,我走过平安桥,走过开元寺,桥上渔歌唱晚、声声不绝,寺中木槌敲击着木鱼,雄浑、澹泊。山川之美为东南之最。泉州,上古为百越之地,西周为七闽之地,燕尾脊的汉式古厝、中西合璧的番仔楼……诉说着泉州的历史。
五代时,一种产自马来西亚的热带植物的种子被带到了闽越国。这种植物,叫做刺桐,它美丽、独特,花朵独立枝梢,如栖鹤振翅,远远望去,如簇簇红霞。在元代,泉州开始广泛种植这种植物。从此,刺桐在这里放肆地生根、开花,泉州因此而被称为“刺桐城”,而今,泉州漫城遍野都有刺桐怒放的身影。在这个古老又现代的城市里,泉州城展现它独特的魅力——低调沉稳却葆有锐气,古老沧桑又活力四射,含蓄内敛更开放包容。
北方陆上丝绸之路的中断,给予泉州作为港口的兴起的时代机遇。北宋王朝的疆域最西也只到达今天河湟谷地附近。当时因为河西走廊政权复杂,所以宋代的疆域范围始终没有占据乌鞘岭以西的土地,从而也失去了对河西走廊的控制。北宋王朝对北方丝绸之路控制力已经日渐失落,加之宋代都城从长安—洛阳迁到汴梁,政治中心的东移必然导致陆上丝路的衰落。与此同时,两宋时期,中国经济重心开始逐渐完成了南移,南方经济从安史之乱开始就逐渐超越北方,直到南宋将都城迁往临安,南方彻底完成了对北方的超越。与此同时,南亚与中亚的商人们,为了追求高额的利润,不畏海浪凶险从海上穿越马六甲海峡抵达中国。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泉州成为了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的驿站。
在马可波罗的记述下,泉州有来自当时大食、三佛齐、真腊、占城等很多国家的商贾往来。意大利的犹太商人雅各·德安科纳曾写作《光明之城》,书的封面上写道:“在马可·波罗之前,一位意大利犹太商人冒险远航东方,他的目的地是一座中国都市,称作光明之城。”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界人士,携带着世界上最先进的科技、最时尚的艺术、最美味的食物、最多元的文化、最包容的信仰在此汇聚。大儒朱熹曾对泉州有过这样的评价:此地古称佛国,满街都是圣人。弘一法师自感将不久于人世,选择泉州托付余生。正是在这里,他提前将自己的死期写信告知几位如夏丐尊一样的知交,然后写下绝笔——“悲欣交集”。
李贽,就生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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