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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微芒,也要散发光和热 ——评电视剧《人世间》
来源:文艺报 | 高小立  2022年02月25日07:28
关键词:《人世间》

你有多久不曾为一部电视剧难以割舍,如此想拥抱剧中的人物,为剧中人物的命运而牵肠挂肚,为那些似曾相识的记忆泪沾衣襟……正在央视播出的虎年开年大剧《人世间》,让我有了这些感受。是什么力量让这部剧以跨越年龄、阶层的“破圈”之势成为近期的观剧现象呢?

电视剧《人世间》以写实风格营造的周姓一家人半个世纪沧桑变幻的生活质感与历史还原,文学原著所赋予的人文精神内涵和为平民写史立传传导的情感共鸣,让观众在三代人的平凡世界中,打开了时空记忆的阀门,与剧中人一道咀嚼着生活的味道——“走一步看一步。走一步,走好一步。苦是吗?嚼嚼咽了,我们一起!”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哲学家的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一切历史都能读出当代意义和当下启示。电视剧《人世间》既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知青体,也不是“伤痕文学”撕开历史创伤舔舐的疗伤,我们更多看到的是周家父亲周志刚这个“工人阶级老大哥”,在支援三线建设、“文革”等社会重大动荡变革之际,与住在“光字片”的一家人那种坚韧的生活信念。无论是大儿子周秉义下放兵团,二女儿周蓉支教山区教育,还是自己支援三线建设,小儿子周秉昆留守城市照顾母亲, 观众看到了命运不可承受之轻下,他们所付出的、背负的时代变革动荡之阵痛。他们微芒的光和热,就如四梁八柱,支撑起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脊梁,他们是历史的创造者,同时也如一片秋叶,是历史的忽略者。而《人世间》却为他们的微芒树碑,让今天的我们铭记住无数个“光字片”为中国发展作出牺牲和贡献的普通百姓。在电视剧镜像般扫描历史时,犹如深渊里的凝望,也在观照着当下。从电视剧《人世间》棚户区改造到当下党和政府对于共同富裕的发展战略,我们读懂了电视剧《人世间》站位平民视角,棚户写春秋、微言言大义的深刻思想内涵。

《人世间》作为一部典型年代剧,摒弃了以往年代剧跳不出的一些事件的堆砌,而是让人物丰沛的情感在剧中奔流,冲刷出年代真实的质感。剧中无论周姓一家人夫妻情、父子情、兄弟情,还是秉昆、国庆、赶超、德宝等“六小君子”友情的刻画,包括楠楠和玥玥的两小无猜,这种跨越年龄的情感“破圈”效应,让处于人生不同阶段的观众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情感呼应。这部剧的成功也点醒了一些影视剧主创——凡是遵循艺术规律的编导,不会受到要为哪个年龄层创作的杂念干扰。情感丰沛的好作品一定是全年龄段的菜,因为情感是相通的,是破圈的钥匙。比如剧中秉昆和父亲的吵嘴、父母的离世,让所有观众都破防了。

“光字片”居民大抵都是劳动人民,他们情感的表达以及对于中国传统伦理道德的坚守,以他们逼仄的小巷冠以“仁义礼智信”外在形式存在。该剧之所以把周秉昆作为第一主角,除了作者对知青年代留守城市子女故事的弥补之外,当是这种中华民族伦理道德的坚守在其身上得以集中体现。他对父母、兄弟姐妹、朋友,其“利他”的自我牺牲精神无处不在,老百姓常说的“好人”也是基于这种朴素的传统伦理道德价值评判。同样,周秉义以“先天下之忧而忧”的知识分子良知与担当,从一名普通工人的儿子成长为党和国家的高级领导干部,“利他”精神以他手中权力为民所系、为民所用得以在更高维度展现。当一个两袖清风的清官容易,做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好官却很难。“忠孝不能两全”的周秉义唯一一次合法“权力寻租”,就是在“光字片”棚户区改造中,将烈士子女列为特困户。他对父母远没有弟弟秉昆付出的多,甚至弟弟误杀骆士宾入狱也不曾给予关照。但即便这样的清官、好官,他依然遭受了曹德宝因为拆迁一己私利的不实举报。在原著中,周秉义临终遗言嘱咐弟弟面对批评与指责不要辩解,只要将其骨灰埋在父母墓旁,或许,这是他对生前未能尽孝的唯一补偿。

电视剧《人世间》不以简单人性善恶的二元对立来塑造人物:龚维则接受贿赂,却帮助了“光字片”的很多困难户;春燕在拆迁中的自私也没掩盖她曾经对朋友于虹的帮助。正如“六小君子”从当年的风华正茂,到后来“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的现实,人性中善的“利他”精神与“利己”本能间的冲突,通过形色人物自由心智的抉择被逐一体现。《人世间》在尊重生活本体、尊重创作者本心的叙事结构下,告别了以家庭为叙事核心的年代剧惯有的“苦情”窠臼,同时又摒弃了人为塑造“典型人物”而罩上的“主角光环”。生命原本就是一场苦旅,创作要遵循艺术规律,这个规律就是真切的生活。而周秉昆即便遭遇再多磨难与艰辛,还能坚守那颗“利他”的善良之心,这正是该剧做到提炼生活的艺术升华。剧中人物的情感或坚守或起伏,充满了对于传统伦理道德与人性思辨的哲学思考。

著名编剧周振天说过:文学性是电视剧天然的属性。梁晓声获茅盾文学奖的同名小说《人世间》,是一部优秀的当代现实主义小说,严肃文学的本质属性,让其以冷峻的笔触解剖历史、思辨命运、解析人性。茅盾文学奖评委评价小说《人世间》“是对生活的正面强攻”。

在文学改编剧本的二次创作中,电视剧《人世间》编导忠实于原著人文精神内核,这一点尤其体现在剧中人物塑造上。卸掉涂脂抹粉的修饰,摘下“主角光环”的刻意,在缺憾的人物命运塑造中闪耀着有温度的人性光辉。周秉昆勤恳忠孝、仁义善良,却因失手误杀骆士宾遭受牢狱之灾;周秉义作为光耀门楣、“学而优则仕”的骄子,却因胃癌英年早逝;周蓉作为有独立意识的知识女性,敢于追寻真爱的结局却是诗人丈夫的背叛;一生辛劳操持的周母,却在冰冷刺骨的寒风中,握着灵床丈夫的手撒手人寰;而幼年丧父、青年遭强暴、中年丧子的郑娟,更是背负了人世间的苦难困厄,梁晓声是站在“上帝的第三视角”用文字俯视人间的苦难凉薄,却又以人性深处坚守的良知、善良,让读者在微茫中感受希望。而对于属于大众艺术的电视剧来说,电视剧《人世间》主创在文学转化影视过程中,以人物命运的向阳而生,以浓浓亲情、友情的温度,以哪怕是微茫也要散发光和热的力量,诠释了人间真情。周家每逢过年团圆的温馨画面;“六小君子”每逢年初三的举杯畅叙,都是将原著冷峻的色调给予温暖人心的暖色调和内生力量。当然,在改编过程中,个别人物塑造还是有待商榷的。原著中秉昆和郑娟对骆士宾是始终憎恶的,他对郑娟强暴的原罪,在改编中用宽恕代替了仇恨,但剧中骆士宾自己说出:我犯过罪,但我是个好人这样的话就显得违和。宽恕的前提是赎罪,就像《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忏悔、赎罪、宽恕是相辅相成的,假如电视剧对于骆士宾能从这个角度出发去塑造,或许包括骆士宾、周楠的父子相认就更加令人信服。

总而言之,电视剧《人世间》的播出,让中国现实题材电视剧的创作迎来又一个高峰,中国电视剧创作回归现实、回归文学成为热潮,这必将对中国电视剧从剧本创作到演员表演带来深刻的转变。

电视剧《人世间》演员的表演整体的精彩,不必赘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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