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克利:生活浪花之上的写作因人而异
尤克利,山东沂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协诗歌创作委员会委员。山东省作协第四届签约作家。在《诗刊》《星星》《飞天》《绿风》等数十家刊物发表诗歌千余首。有作品被《新华文摘》《名作欣赏》《青年文摘》等转载,入选《中国年度诗歌》《中国诗歌精选》等数十种诗歌选本。其中《远秋》被选入中学生课外阅读读本。部分作品被翻译成外语。著有诗集《远秋》《春天来信》《尤克利诗选》。曾获诗刊社第七届华文青年诗人奖、山东省政府第二届泰山文学奖、第二届飞天十年文学奖、首届“中国十大农民诗人”称号。参加过诗刊社第23届青春诗会,出席中国作协第九次作代会。
1、你是从哪一年开始诗歌写作的?最早激发你写诗的灵感是什么?
八十年代初我高中毕业,正赶上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农闲之余,去外村拜师学木匠,当时每个村里都有磨面坊,磨面坊就在木匠铺的一边,里边几个识字班个个长得水葱似的,被一层似有似无的面粉天然美白,脸蛋毛茸茸的,但是自己长得又矮又瘦的,穿戴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于是就想着怎么给自己的脸上贴金,木匠是一门大众化的手艺,心想如果能当一个会打拳的木匠,或者能写诗的木匠,肯定会让她们刮目相看的。我还记得那年冬天我脚上穿了一双旧条绒棉鞋,鞋后跟都磨偏了,没钱买新鞋,我就用木匠的雕花刀像旋马掌样将鞋后跟旋平整,想在磨面坊的识字班面前以正视听,事实证明这纯粹是自作多情,她们从来没有我想象的那样仔细打量过我这个外村来的小学徒。这是我心底里最初萌生写诗的冲动之一。我上学时特别贪玩,文字功底太薄,离能够照葫芦画瓢写出几首分行诗来,至少还欠几次去新华书店买几本雪莱和普希金诗集的实际行动。这是最初。当然,除了这个暗藏在心中引以自恋的小算盘以外,我还能列举出好几条比这个意义更大的诱因来。而正式开始在方格纸上进行业余诗歌创作应该是1985年以后,那个时候是真的下决心想当个能在报刊上发表作品的诗人了,开始迷恋席慕容的诗集,去报亭买《诗刊》《诗神》《星星》《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等刊物读,行动有些痴迷,感觉一朝发表,就会功成名就。
2、请选择2—3位对你的诗歌创作最有影响的古今中外诗人或艺术家。
席慕容,海子,林莽老师。我从小学到高中,语文老师都本科出身,只是我的悟性不好,最为困扰的是隔一段时间父亲就让我给远在烟台的大姐、内蒙古土默特右旗的大姑和江苏镇江的表姑家写信,这种开头先写见字如面,中间写上父亲口述的内容,后缀此致敬礼的家书,现在想来难度并不大,可是那时屡屡让我犯愁。当我对诗歌产生兴趣,继而向往写诗的时候,最先让我陶醉于文字的是席慕容的诗歌,她的《七里香》《一颗开花的树》等,如同那时突然冒出的流行音乐,一下子俘获了我的心,让人惊叹文字除了古诗词以外,原来还能排列出如此震撼人心的美妙音节……当我中间搁笔数年,重拾写作时,正值海子的诗歌在诗坛盛传,海子是借鉴了西方文学的跳跃性与违和感,然后又以属于他的诗歌形势存在的诗人,这个大师级的同龄人,给我的写作带来了语言和节奏的多种可能性。而在我诗歌写作中,给我鼓励最大的是林莽老师,他严谨的诗歌文本,为人师表的谦和,和对我的鼓励与关怀,都让我受益匪浅。
3、请提供你自写作以来的10首代表作题目,并请注明写作年代。
实在是羞于示人,必须交作业的话,就选这十首吧:《远秋》2003年,《春天是一座发电厂》2006年,《年年思念的花朵》2007年,《为了》2007年,《热爱》2007年,《草本在歌唱》2008年,《杨柳岸》2010年,《露珠》2011年,《风还会回来》2014年,《尘世之间》2014年。
4、你写诗一挥而就,还是反复修改,还是有其他写作方式?
兼而有之吧。有时候情绪来了,意境就在那里,句式的节奏就在那里,感觉只等着借助文字来化蛹成蝶,演奏梁祝,这样写出来就会一气呵成。但这种诗意是稍纵即逝的,如果有灵感的时候你正好不在案头,而是忙于别的什么事情,不记录下来,就很难再找回那种感觉了,包括你想要的叙事方式,或者一个恰到好处的词语,都会迷失于曲径交叉的花园。有时候是开头写了几句,结尾却怎么也不满意,这样的情况,就先放一放,等日后自己以第一读者的身份读它,如果还是不满意,就放弃。因为我学过木匠,木匠行当里有一个弊端,就是喜欢孤芳自赏,同样尺寸同样木料的一件家具,自己做出来的就看着顺眼,如果是别人做的,随手就能给挑出几样瑕疵来。所以连自己都觉得味同嚼蜡的一首诗,怎么能够企图打动别人呢。
5、你如何看待生活、职业与你诗歌写作的关系?
在我们村里,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我现在还在坚持业余写作,我不会跟村里哪怕是很要好的弟兄们谈自己的诗歌,谈自己最近又获得了一个什么样的奖项,出席了一个什么级别的文学盛会,因为现实生活中衡量一个成功人士的理想标配还是千年不变的老样子,要么当官,要么发财。所以我就把诗歌给我的精神财富隐藏起来,乐意锦衣夜行。我的生活轨迹可以代表一部分底层社会小人物的奋斗史,虽然没有像样的情节,但却有太多的奔波和心酸,被贫困穷追不舍地追打着,不由自主地向前跑。我从当初的学木匠,到种菜,再到后来干点建筑,才真正体味到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个中况味。回到诗歌上来,如果一直在家种菜,对于我来说,写诗的棱角早就被这单一的生活模块给磨平了,正是由于出去游荡,才有了距离所拉伸出来的乡愁,阅历所产生的跳出局限性的人生思考,还有偶尔的灵光一闪。正是由于诗歌,在我困顿的时候感觉自己至少还是个文人,而文人的风骨有时候会让自己自我陶醉一番的。至于生活、职业与写作的关系,我的想法是,自古至今,生活浪花之上的写作因人而异,就说李白,饮酒写诗应该是他最擅长的工作,再拿杜甫来讲,他好像没有多少选择生活的余地。无论如何,还是那句老话,感谢生活。
6、你关注诗歌评论文章吗?你写诗歌评点、评论和研究文章吗?
我最喜欢直接读诗,以自己的喜好去评判一首诗,在自己的心中引起共鸣的,我就把它的韵律在心中反复吟唱,比方说仓央嘉措的情歌,顾城的几首经典短诗,还有海子的《日记》,李南的《瓦蓝瓦蓝的天空》等,那种境界,你能领会得了,但是凭自己的功力,凭自己手中的汉字积木又绝对搭设不出那样精美的房子。这是读者和作者之间直接的心灵沟通。写诗歌点评是我的短板,根本就不会写,但是我喜欢关注诗歌的评论文章,诗评能够教导读者从更多的角度去理解诗歌的内涵,扩展读者的思路,开阔视野,从而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
7、你如何评价现在的中国诗坛?
以我现在的阅历和洞见,不一定比得上一只井蛙,说出来就是一个山寨版的坐井观天。我每年都订一些刊物,以从中汲取诗歌的营养,对那些让人爱不释手的诗句,总是反复揣摩,叹为观止,继而对作者留下深刻的印象,无论作者的年龄大小,我都视为老师。对那些功力不足,捉摸不定的诗歌,绕开它,不必为此浪费时间即可。我所仰望的天空,有勤劳的蜜蜂在飞,有天赋异禀的蜻蜓在滑翔,燕雀、鸿鹄各得其所。井筒的回音壁上,折射出来的场面鱼龙混杂,百花齐放,海河为像我这样细小的每一条鱼提供了畅游的空间,春天给予每一朵小花绽放的权利。总体的感觉这是一个诗歌觉醒的时代,人们都在从各自的生活中发现生活所赋予的新的涵义和真谛,从而赞美、鞭笞、记录,没有谁仅仅是为了文字游戏而写诗。
8、请写出你认为最重要的三个诗歌写作要素。
真情写作:把记忆中的美好,生活中的感受,把亲情、友情、爱情,把苍天大地的恩泽,人间冷暖,用文字书写成诗,让其成为心灵的居所。
意象创新:一个陌生而又准确的诗句会让读者眼前一亮,引起共鸣,达到余音绕梁的境界,是我们写作者毕生所要追求的目标。
悲悯情怀:怜惜时光,怜惜芸芸众生,怜惜这个世界上的草木鱼虫、飞禽走兽,怜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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