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谈读书:所有读过的书里都藏着自己的未来
书里没有答案,但会给你逻辑判断
中华读书报:能否先谈谈您的阅读经验?家庭的熏陶对您来说是不是特别重要?
于丹:我的阅读经验缘起可能非常奇特,我认字、读书是因为孤独。
我生在特殊时期,父母很早都下放了,我跟着姥姥在北京府右街一座独门独户的四合院里长大。门外熙熙攘攘,但家门一关,瞬间就会觉得是生活在一个空寂孤单但是安全的角落里,没有同龄的孩子玩,没有父母在身边,何以自遣?只有阅读。我们家除了厨房,任何空间都是书,甚至卫生间里也有竹子做的小书架。我一岁多时姥姥就教我认字,小时候的读书就是囫囵吞枣,但是会觉得人在书里是多么安全,你在书里一点儿都不孤单,会发现一重一重的风景。
中华读书报:听说您四岁就开始写信?
于丹:我最早写的是给妈妈的信。我只知道妈妈下放的那个地方叫大稿村,就写了一封信,写我多想她。信封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大稿村”。我拿着去给妈妈寄信,姥姥一直在后边跟着我,就为了把这信捡回来。
中华读书报:很容易让人想到契诃夫笔下的万卡——这种特有的阅读经验给您带来怎样的收获?
于丹:身边所有的人,陪伴你是情分,不陪伴才是本分。但是书与人之间的关系永不背叛,而且人是通过书走向世界。这么一个变化莫测的大时代,有的时候我们会想不明白,但是可以读书,书不给你直接答案,但会给你逻辑判断。
走到今天,我特别感恩这辈子有阅读的习惯。我之所以特别依赖书,首先就是因为我在书里能够找到逻辑自洽。书读多了以后,你自己的逻辑会特别清楚。我很庆幸在很小的时候就曾经读到过“幸存者偏差”这个法则。
中华读书报:您是怎样理解“幸存者偏差”的?
于丹:二战期间,美国返回的战机弹痕累累,而机尾基本完好无缺,就交给哥伦比亚大学研究应该加强的地方是哪里,怎么样能够提升美军飞机的战斗力。
我们在第一眼判断的时候会觉得应该加强机翼,但答案恰恰是机尾。因为机翼上布满了弹痕,说明机翼还是扛打的;而机尾一旦被击中,飞机就坠毁了。所以如果只选一个部位加强的话,一定是机尾。这就是1940年代初,哥大的教授提出的特别著名的论断:幸存者偏差。
幸存者偏差其实是一个长链条思维,长链条思维里才会有一个正确答案,那就需要你有足够多的证据,不要着急下结论。
现在很多都是碎片化的传播,很多内容是标题党,一开始先释放一个结论,怎么耸人听闻就怎么传播。在这样一个短链条思维里怎么才能不被表象蒙骗,不在伪命题里困惑,这件事情非读书不可。因为读书可以让你建立一个内在判断的逻辑自洽,让你能有开阔的视野,剔除很多伪命题的绑架,让你的链条长一点,能够看见最后的真相,相信自己的判断——一个人相信自己的逻辑是一种强大的自信。
科学让我们知道真理和真相
中华读书报:疫情期间您的阅读状态如何?能否谈谈您近期的阅读收获?
于丹:我的个人阅读经验中有一类是理性阅读,就是有用的阅读;还有一类是感性阅读,就是非常有趣的阅读。如果只读有用的东西,会变成一个特别枯燥的工具;如果只读有趣的东西,就无法建立正确的判断。“思”字上面原来不是“田”,是“囟”门的“囟”,是象形的大脑。也就是说,脑子加心灵才是思考力。读理性的东西是加强思考,读感性的东西会让人能特别愉悦,可以把日子过得活色生香。你会发现这两种阅读是相互交错的,真的是开卷有益。
疫情期间可以让我有时间读一些大部头的、囤在家里一直没读的书。比如放了一年多的《文化失忆:写在时间的边缘》。作者詹姆斯是澳大利亚的新闻记者,通晓7国语言。他花了40年时间准备,最后用5年时间写成了100个人的传记。分类也很有意思,从A到Z,开头是阿赫玛托夫,结尾是茨威格。那本书将近800页,随便从哪一页去翻都可以,里面充满了警句,充满了格言,把它拼凑起来的时候,会发现你正在还原我们所走过的大历史。
我硕士是学先秦两汉的。我的导师说,学了先秦就会知道太阳底下没有什么新鲜的事,从《左传》到汉代,《史记》差不多都写过。我们去历史里找逻辑的证据,那么所有感性的、人性的碎片和逻辑的证据会告诉你什么是一种恒久价值、什么是你自己应该相信的判断。所以我看完了《文化失忆》以后很感慨,我觉得完整的一种思维方式和逻辑判断是非常重要的。
中华读书报:您的阅读如此宽泛,会为学生推荐书目吗?
于丹:近三十年来我一直都在带大众传播方面的课程,可是我给学生们推荐了很多跨学科的书籍,比如说莫利斯的“裸猿三部曲”。“裸猿三部曲”在1967年出版后就被打为禁书,但是在三十年以后,也就在上个世纪末掀起读“裸猿”的热潮。我之所以让学生读,是希望学生们认识人的生物本性和人的社会文化的作用,应该先还原到一个基础的水平。
莫利斯说,在193种灵长类动物中,192种都是有毛发覆盖的,只有一种猿猴全身赤裸,他们自认为“智人”,实际是“裸猿”。“三部曲”中《裸猿》是讲个体的生物本性,《亲密行为》是讲两性关系的,《人类动物园》其实就在讲丛林法则,他分析现代社会的很多失序,为什么会出现社会性的贪婪、犯罪、能源的浩劫?其实就是人类动物园的法则在分配。《裸猿三部曲》出版到现在已经超过半个世纪了,莫利斯不会知道互联网的时代是什么样的,不知道我们今天的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是什么样的,可是你发现伟大的作品都是预言性的,如果不建立在生物的本能上分析人类,过高地夸大一些文化教养、社会制度的能力,最后只能是失望。只有尊重从本性释放出来的很多东西,然后在此基础上加以平衡,才是科学和理性的。
我从小学文,越长大越发现我得补一些课,比如说要补科学课。我小的时候数理化学得一塌糊涂,但这并不妨碍我在40岁以后信任科学和热爱科学。虽然我说的这种热爱只是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但是现在恰恰缺的就是常识。因为科学起码让人知道真理和真相到底在哪儿,我们总是说今天进入了一个后真相时代,但是我们用自己的判断,真相虽然迟到但不会消失。怎么样能够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保持长链条的思维,还能够有逻辑、够接近真相,一个是你对于科学的相信,要相信真理、真相,一个是你有逻辑自洽的能力,在推导的过程中证据链完整,而且推导的链条要足够长。
中华读书报:您是如何在阅读中“信任科学和热爱科学”的?
于丹:我记得爱因斯坦在接受普林斯顿大学校报记者采访的时候,有一个非常精彩的回答。记者问他:作为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你认为科学最根本的问题是什么?爱因斯坦想了想说,如果这个问题存在的话,那就是一个科学家究竟是相信善良还是相信邪恶?记者愣了一下,说你回答的是宗教问题,我问的是科学问题。爱因斯坦说,我回答的就是科学问题。
一个科学家如果相信善良,他就会用手中所有的技术去创造、连接、消除壁垒,完成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和信任。而如果一个科学家信任邪恶,他就会用所有的技术去制造隔阂,传递仇恨,使人与人之间形成一种非常糟糕的对抗。所以他说这就是科学的终极问题。
为什么好莱坞的灾难片里面有一个类型,都是邪恶博士释放出实验室的某种病毒,然后去完成一个要毁灭人类的行动。这些人知识水准相当高,可是他的相信决定了他的行为。人跟人最后的差异就是:你相信什么就会成为什么。
野蛮生长的阅读
中华读书报:您的阅读一直是比较自由自在吗?您曾提到自己喜欢看武侠小说?最喜欢谁的武侠小说?
于丹:上世纪80年代真是我精神成长的原乡,铺天盖地的各种思潮都来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阅读是多么复杂,那是一种野蛮生长的状态。
好多女孩子都在读琼瑶的时候,我在读各种武侠小说,金庸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任何一部人物角色都可以跟我探讨。我现在还老给学生推荐,如果想知道南宋末和金、蒙古、辽之间复杂的一段历史,可以去看《射雕英雄传》,字字皆有出处。金庸其实是在大民族历史的交错里、有考据的情况下来写人的命运。我对金庸小说特别迷恋。
中华读书报:迷武侠小说迷到什么程度?
于丹:金庸先生去世那天我写了一篇文章:《今夜所有的江湖为他一人谢幕》。迷到什么程度?我不光迷金庸,梁羽生的、古龙的我全看完了,后来温瑞安的“四大名捕”系列也都看完了。读完古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之后,我疯狂地找古龙所有的作品,再找不着别的时候,那种惆怅,那种巨大的失落——之所以迷恋可能也是因为武侠这个世界里有我的价值观。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也就是说武之最高境界是止戈为武,所有的这些,都包含着价值观的认同。
麦浪里藏着面包的香味(爸爸带给我的阅读经验)
中华读书报:您有那么多藏书,怎么处理呢?
于丹:我先生就很焦虑,说爸爸给咱们留下来的这些书已经是一个博物馆了,你居然还不停地买书,现在有电子阅读你知道吗?
——我读很多好看的小说或者处理公文,都会用电子文档,但是有一些书非文本阅读不可,我到现在也还是喜欢纸质版的阅读——那就先那么囤着吧!
中华读书报:大概也因为很多旧书里藏着一些美好的回忆?
于丹:还是会觉得很亲切。那个时候,我爸爸的床头堆满了明清笔记,所以后来我也特别喜欢李渔的《闲情偶记》、袁枚的《随园食单》,我爸当年在书上批的什么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一直觉得这些书要留着。比如说,我在“百家讲坛”讲《论语心得》的时候,我爸爸已经去世了,但是我会记得,我最早跟他读的《论语》。我一直用的是中华书局出的杨伯峻先生注《论语》的本子。那是最为雅正简洁的一个版本,我爸爸在上头签了名给我留下来的;我后来讲《庄子心得》的时候,用的也是爸爸给我留下来的、中华书局出的陈鼓应先生的《庄子今注今译》;我讲昆曲的时候,用的是爸爸写满了批注的《振飞曲谱》。
中华读书报:您跟爸爸之间会经常交流阅读的感受吗?
于丹:当然交流了。我父亲跟我的阅读经验,我后来一直觉得是非常好的阅读经验,他从来也没有让我从头到尾地背诵《论语》。那个时候他下放,老不回来,一回就带我去参加各种朋友的聚会。他跟我说,丫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去找找哪些是老师。
我看一圈回来说,有一个阿姨对我们小朋友特别好,总照顾我们,肯定是老师;有一个叔叔随地吐痰,说话声音特别大,他就不是老师。我爸就说:“宝贝,你找的特别对,你看那个阿姨特别好,你就要见贤思齐。什么是见贤思齐?你要像阿姨一样好,就叫‘齐’。你看那个叔叔不好吧?他也是老师,我们应该‘见不贤则内自省’——你会不会这么做?”我说我不会,我觉得他那么做特别丑。爸爸就说,这是有别人监督,你觉得不好,但你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爸爸说这就叫君子慎独,最难得是一个人的时候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然后我就撒丫子跑了,跑了就跑了,我爸从来没有说给我抓回来,接着讲。
我对《论语》最早的接触都是这样来的。他见一个场合跟你说几句,等到你读《论语》时才知道原来都是书里的,但他不会跟你特别细地讨论一本书。
中华读书报:从小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可以说,对古典文学的热爱是自然流淌在您的血液里的。
于丹:这也是我后来写《重温最美古诗词》的原因,我觉得我从小真的在诗词里泡大的。我爸爸偶尔回来,会带我去北海公园,公园里最早盛开的是桃花。爸爸就说,丫头,你看“绿杨烟外晓寒青,红杏枝头春意闹”——你觉得这花闹吗?我说看着挺安静的,不闹啊!爸爸就把我举起来,架在脖子上,抓着我的小腿说:“把爸爸头抱住了!”然后他就围着树跑,一边跑一边问“你觉得闹吗?”哗哗哗……我真觉得闹啊,你想这花在眼前哗哗哗地转……然后爸就跟我说,为什么不写“春意开”“春意绽”“春意放”,要写“春意闹”?因为人动起来它才是“闹”的。
宋祁的这阕词,爸爸原来给我讲的是上阕,等到我长大了,突然知道下阕另外的一种意味:“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如果说上阕是欢快,是一种春天的轻盈,多么下阕,你要苦劝斜阳,且向花间流晚照,多留一点时光。
我有时候想,爸爸给我讲的很多都是前半阕,生命的“前半句”;而生命的“后半句”,我对他的那种感恩和眷恋都是长大后自己慢慢明白的。我爸爸从来没有强迫过我阅读,但他让我觉得阅读这件事真的很有乐趣。我记得他下放,回来一回特别不容易,而且那个时候只休礼拜天一天,而且还隔好几周才回来一天。他问我:丫头学什么了?
我说:“课本上说麦浪滚滚,爸爸什么是‘麦浪’?”那是礼拜六晚上,我爸说,好,先睡觉,明天早上咱们看麦浪去。
一清早,爸爸给我提溜起来,背着军用水壶,拿着果酱面包,然后倒四趟公交车,最后坐上9字头的开往郊区的车。我们站在麦田边吃着面包喝着水。爸爸说:“丫头你看见了吗?这就是麦浪。”
我真看见了!风吹过来,麦子不是唰唰一起摇的,它像海浪一样起浮,是一波一波过去的。我那时候个儿又小,所以你几乎是看着悬浮在头顶上金灿灿的波浪。我看见金色的麦浪和我看见蓝色的海浪,最早的那种激动都是爸爸带给我的。
爸爸带我看海浪,站在那给我念曹操的《观沧海》,“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刚说着一个大浪“哗”地一下把爸爸的眼镜打出去了,然后他就赶紧弯腰抓眼镜。
爸爸去世以后,所有的麦浪跟海浪都深深地镌刻在我生命里,这也成为后来我教孩子的方式和我带学生的方式。爸爸带我的所有的阅读经验,其实就是在不知不觉之中。为什么我今天都记得住,因为我脑子里一想起《观沧海》,就想起了他怎么去抓眼镜的场景;一想到麦浪,就会想起果酱面包的香味。这种经验在生命中实在是太独特了。所以我真是觉得所有的阅读最后都是为了滋养生命,是为了文而化之。《周易》上说什么叫文化,是“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也就是说文而化之,要化育了才是真的文化。如果所读的书没有进入你的价值观,没有进入你的逻辑判断,那你就是文而不化。文化是一个动词,文化是一个过程。知识分子其实是要作为动词活着,文而化之。
我们说传统文化的复兴,并不是让今天的人穿越古典的尘埃回到过去的时代,而是邀请古代的圣贤怎样穿越千载封痕,能够在今天帮到我们,今天我们不需要智慧吗?
读书是为了在当下活出最好的状态
中华读书报:所以您的读书其实跟现实结合得很紧密。
于丹:很多学生一毕业就想创业。学生跟我说,老师你讲孔子说“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我们就要勇敢地去创业,为什么还拦着我们?我对学生说,你看老子怎么来解释中国的勇敢?再看道家怎么说?老子是把勇和敢两个字分开的,他说勇而敢则杀,勇而不敢则活,勇是内心的勇气,勇者不惧指的是内心的中庸,也是孔子说的“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对凡事要能够思量、评估、行为谨慎,勇而不敢的人才能活下去。
儒道互济。孔子还曾经问道老子。不一定把儒家道家对立开,二者在指导行为的时候,真的是管用。我给很多要毕业的学生都会讲,毕了业也要接着学,不是为了拿文凭。你不要说我有美德,我当个好人就能挺好的。孔子曾经跟子路讲过“六言六蔽”,“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仁、智、信、直、勇、刚,不都是美德吗?——别拿美德说事,一个人要不学习的话,美德也未必是真的美德。
中华读书报:您身上有一种乐观主义。
于丹:疫情两年半,大伙儿怨声载道,说原来要留学的出不去了,就业又这么难。世界积极心理学的一个重要人物维克多·弗兰克尔曾经写过《活出生命的意义》。这是他从纳粹集中营出来以后写的,什么叫积极心理学?他说在现实的规则下尽量活出自己最好的状态来,这就是积极心理学。任何一个人阅读多了,就会价值观稳定、逻辑判断清晰。认清规则,认清自我,才是人跟世界关系的逻辑自洽。
除了逻辑的、历史的、科学的书,我其实还喜欢大量的诗词歌赋,能让生活一派生机盎然的杂书,包括网络小说、穿越文——什么我都读,因为里面皆是人性。
此心安处是吾乡
中华读书报:所以您后来写《重温最美古诗词》。您喜欢诗词歌赋,给您的生活带来什么?您最喜欢的古人有哪些?
于丹:你会觉得日子是与众不同的,就是因为它可以让你在此一刻心接万物。所以诗意永远都是相通的。
你认识一个古人,你就认识了一种态度。如果中国所有的诗人里只允许我选一个人,我会选苏东坡。如果可以选第二人我可能会选王阳明。二三十岁时候我会选李白,我现在依然爱李白,李白是一种旷达的生活态度,一念李白的诗篇明月当时就照在你的面前,而你顿时就喝了李白的那杯酒,你可以酣畅万古。你可以想起余光中先生说“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但是李白现在对我的生命来讲,很多时候是锦上添花的,苏东坡和王阳明才是雪中送炭。因为你可以真正看到当下,你想起苏东坡晚年说“心如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菊花开时乃重阳,凉天佳月即中秋”。一个人在这样的世事坎坷中,能够把每一天都过成节日,可以说“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这真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人这一生真正的故乡并不是你的籍贯地、出生地,其实是你的此心安处。
中华读书报:回顾自己的阅读,您愿意作何总结?
于丹:从我自己的阅读来说非常幸运的,一个是我从小有父亲引领,姥姥陪伴,养成了阅读的习惯。第二特别幸运的是,我后来做了老师,我身边不断地有18岁的学生,不管是38岁、48岁,你要永远理解18岁,所以阅读是一个生命的保鲜剂,你想要理解年轻,就要一直保持一种驳杂而茁壮的阅读方式,阅读陪伴一生,我们总是会在一些人的生命经验中达成最好的共识。其实所有读过的书里都藏着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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